在南非行政首都比勒陀利亚的闹市区,远远地就能看到一块白底红字的大牌子,上面用英文写着“Chinese Medicine”(中药),上下还用小一点的字写着“医生”、“针灸”、“按摩”。走进店铺,可以看到熟悉的中文药名,包括六味地黄丸、乌鸡白凤丸等,还能看到整整一面墙的草药柜。这里就是有348年历史的北京同仁堂在南非开办的店铺之一。
在店内,记者见到两位尼日利亚顾客在柜台前咨询。30多岁的黑人男子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三个月前他感冒时路过这家门店,在店员推荐下,他买了一盒感冒冲剂,喝了一包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好多了。这次他是特意带姐姐来买降压药,黑人店员翻着厚厚的药品目录,给她推荐了一盒苦丁。
2016年,北京同仁堂收购南非当地5家中医药门店,共同合资经营“北京同仁堂非洲有限公司”。目前,该公司有员工20余名,当地员工占到总人数的八成。五家门店分别开设在约翰内斯堡、比勒陀利亚、德班三市。
北京同仁堂非洲有限公司首席代表钟鹏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表示,中医药在非洲有巨大发展潜力。由于非洲有使用草药治病的传统,对中医药的信任度远远超过欧美国家。“如果能在非洲建立中医药的国际标准,将有助于中医药向全世界的发展。”
在北京同仁堂的非洲布局中,南非是不得不攻下的一城。作为非洲经济的火车头,南非具有最完善的基础设施以及法律和金融体系。更为重要的是,早在2000年,南非政府就承认了中医药在南非的合法地位,为中医药在南非乃至非洲的发展提供了有力的法律保障。
接下来,钟鹏表示,北京同仁堂将继续深挖南非市场潜力,准备与南非约翰内斯堡大学中医合办针灸培训课程,并考虑适时在南非建立本地化工厂,发展草药种植业,开办中医医院……“除了治病救人,我们还希望成为传播中国文化的使者,为落实中非公共卫生合作计划贡献力量。”
南非官方承认中医合法
2001年,南非政府通过联合健康法,对包括中医针灸在内的10种非西医治疗服务立法,确立了其合法地位。“南非算是全世界较早接受中医的国家。在官方承认中医后,中医发展速度迅速,有不少中医从业人员在南非注册。”钟鹏说。
在南非,中成药被归为补充治疗药品(complementary medicine)类别,由国家卫生部的药管局监管。自2002年起,南非卫生部要求市场上的中药类产品进行备案登记,方可允许进口和销售,但管理较为宽松。
“备案制使得中药产业在南非得到长足发展。在此之后,各种中药进口公司大举进军南非,成千上百的药品进行备案注册。一时之间,有多少种六味地黄丸被注册都说不清楚。”钟鹏说。
在南非,由于其传统文化中就有传统草药,当地人对中医药的接受度很高。钟鹏说,像“苦丁”、“人参”、“WUZI”(五子衍宗丸)、“枸杞”、“灵芝”的中文,当地人都会讲,这样的情况在欧洲是看不到的。此外,黑人的经络敏感度很高,疗效非常明显。“往往中国人要扎几个疗程,他们只需一两个疗程。”
要在非洲推广中医,价格是无法回避的问题。毕竟,非洲是最不发达国家最多、发展中国家最集中的地区。“在南非,绝大部分低收入人群其实没有医保,病了以后就到药店去买药,中药比西药的价格还稍微便宜一点。”钟鹏说,“如果将来在南非进行本地化生产,中药的成本优势会更明显。”
与中药相比,中医治疗的成本要高得多。在比勒陀利亚,北京同仁堂的收银处显示,挂号、推拿和针灸分别是200兰特、200兰特和400兰特。钟鹏称,这个价格已经比其他城市便宜,他们甚至暂时取消了挂号费。据了解,这里90%的顾客是当地人,其中,中低收入人群和高端收入人群各占一半。当前,针灸和推拿已进入高收入人群的商业医保。
南非中药行业将迎来大洗牌
在南非宽松的备案注册制下,一些非正规的中药产品也进入了正轨渠道销售。于是,南非政府下决心对市场上的中药品进行一次清理。
2014年,南非逐步实施了新的药品管理法,对包括中成药在内的补充医疗类药品进行规范,并设置了更严格的注册条件,以前注册登记的中药产品需重新注册。所有产品必须在2019年11月之前完成注册,否则将不允许进口和销售。
“这对在南非的中医药行业来说,将是一次彻底的洗牌。”钟鹏指出,很多小型企业没资金也没能力重新注册,在大势所趋之下已经纷纷转型。但他说,“对大型企业来说,这既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
然而,应对挑战并不轻松。据了解,南非相关主管部门在参考其它国家经验,逐步细化新法案实施要求。“据相关人员介绍说,一款药的注册时间,理论上是三到六个月,但在现实操作中可能长达三到六年。”钟鹏说,“现在就是小企业观望大企业,大企业不断尝试与南非官方建立有效沟通渠道。”
举例来说,南非的新药品管理法还要求,药品包装的文字说明必须有两种南非官方语言。钟鹏说,他们在做出新的标签文字说明样本后发给相关部门审阅,并没有得到确认;政策的不清晰给企业的发展增加了不确定性。
同仁堂将在南非培养中医人才、发展药材种植研发等
目前,南非约有不到200名中医师(Doctor)和针灸师(Acupuncturist)获得永久执照,包括华人、印度人、巴基斯坦人、南非人等。据钟鹏介绍,其中华人不到一半,一部分是来自中国境内的中医药从业人员,一部分是来自中国大陆和台湾的老华侨,还有一部分是在中国学习过的留学生。
南非西开普大学在2003年成立中医系,是目前南非及非洲唯一国家设立的全日制中医教学机构。为了满足南非对中医人才的需求,钟鹏介绍道,北京同仁堂已与南非约翰内斯堡大学卫生学院基本达成共同建立中医针灸课程培训的合作意向,将在该校附属医院建立一个中医针灸科室和一个中医药博物馆。
“我们将作为技术支持方帮助他们完善师资力量建设,还可以发挥桥梁作用,帮助他们对接与国内知名中医药大学的合作。他们对此非常期待。”钟鹏透露,该大学的行政主管流程已经批准了合作内容,现在主要是资金和课程设计问题。
钟鹏表示,在与约翰内斯堡大学的合作中,北京同仁堂将可以为学生营造一个大中医环境,让他们跟着国内来的中医师实习,由浅入深地理解中医博大精深的文化。在实习一段时间后,这些学生可以拥有丰富的实践经验,业务水平将有很大的提升。
此外,随着中医药在当地接受度越来越高,南非政府也多次向北京同仁堂表示,希望能够加强中医继续教育的力量。根据南非卫生管理法,注册中医师和针灸师在行医期间,必须接受继续教育,每两年须取得40学分。“我们愿意与南非的大学合作,举办培训课程,分享医学资讯。”钟鹏说。
钟鹏透露,北京同仁堂正考虑在南非建立本地化工厂,开发当地草药资源,生产适销对路的产品。“这不仅能够满足非洲国家需求,进一步降低药品价格,还可以向中国市场及其他海外市场出口,加强同仁堂的产业链。”当前,北京同仁堂在香港设有一个生产研发基地。
钟鹏称,西方人很早就注意到了南非的药用植物,如芦荟、猴面包树和魔鬼爪等。有不少的药用植物被西方医药公司拿去提炼,直接出口到海外做成胶囊,然后再卖回到南非。“如果我们在这里有计划地发展种植业、开办工厂,就可以在当地建一个‘亳州’(中国的药谷),帮助当地解决就业问题、农业问题和加工业问题。”钟鹏说。
在更加长远的未来,钟鹏称,还希望在当地建一个中医医院。“某些对于西医无法治疗的疾病,也许中医能够发挥作用,比如艾滋病、疼痛症、腰肌劳损、中老年病、康复治疗等。”他说,“这个医院可以叫‘补充医院(complementary hospital)’,囊括中医治疗、自然疗法和针剂疗法等非西医治疗。”
除了南非之外,钟鹏也在研究进入其他非洲市场的可能性,并前往博茨瓦纳、斯威士兰、莫桑比克等国实地考察。“斯威士兰国土面积只有1.7万平方公里、人口只有130万,但所有主要城市都有中医药店,说明有巨大的中医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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