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婧 实习生 罗舒雅 秦子瑜《中国青年报》(2015年07月07日05版)
“再过几个小时,我就会去投票站投票。毫无疑问,我会投‘No’!”北京时间7月5日18时(希腊时间当日下午1时)左右,25岁的希腊青年迪米特拉(Dimitra Temertzidou)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这样表示。当天,希腊就是否接受国际债权人提出的“紧缩换救助”方案举行全民公投。
作为“希腊的未来”,希腊年轻人对这场公投的评价和所持立场不尽相同;但通过这场公投,他们表现出的,有对自身前途的忧心,也有对国家前途、对希腊社会走向分裂的担忧。
投票进行一段时间之后,居住在希腊第二大城市塞萨洛尼基的26岁女孩约安娜(loanna Fotopoulou)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道:“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我们都在成为国家历史的一部分。”
“民主”还是“非民主”?
“这场全民公投,我认为是自2010年以来发生在希腊最民主的事情。我倒希望帕潘德里欧先生在从IMF那儿拿钱之前就这么做了。”迪米特拉说。2010年,时任希腊总理帕潘德里欧与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达成协议,获得第一次援助,帕潘德里欧2011年曾打算就此举行全民公投,但在法国和德国的反对之下,帕潘德里欧收回了公投决定。几年过去,上台不久的左翼新总理齐普拉斯至少在启动公投这一决定上比帕潘德里欧有“魄力”得多。
“我要去投反对票。”迪米特拉说。这位住在希腊小城阿瑞达亚(Aridaia)、拥有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的年轻人,觉得他有足够理由投出这一票。而且,他的理由听起来都透着愤慨――“因为我不想再被德国人奴役。我的爷爷告诉我,‘我们的家人在二战中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换取了你们的自由,现在你要主动去当一个奴隶吗?!’投赞成票意味着我们将变为奴隶!他们想要摧毁我国人民赖以生存的旅游业和农业。”
居住在希腊西部城市阿格瑞尼奥(Agrinio)的24岁青年艾瑞斯(Aris Konstantinidis)投的也是反对票。他曾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入雅典经济与商业大学工商管理专业就读,目前在一家国际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担任财务与会计顾问。投票前,他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我投反对票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完全不同意将财政紧缩作为恢复经济、促进发展的策略。而且,我希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欧洲――更多的民主、更少的恐怖主义和失业,以及对国家独立和民主程序更大的尊重。”他的措辞可能受到了希腊政客的影响,公投次日辞职的希腊财政部长瓦鲁法基斯曾指责说,国际债权人的行为是“恐怖主义”。
但约安娜并不这么看。在她看来,“公投是完全无关紧要的、非民主的。它发生在正处于艰难政治局势中的希腊,公投会将我们的社会分裂成两个部分,这个伤口一旦打开,至少需要10年的时间才能愈合。因为公投,家人之间在相互斗争,朋友之间在互相憎恨。人们不懂得团结一致来对抗那些将我们置于困境中的人,反而彼此恶语相向。这是一个可悲的现状。”
同样生活在塞萨洛尼基的女孩安娜・西里多(Anna Tsilidou)也说:“公投使得希腊人民生活上存在的许多问题得到了关注,但除此之外,我并不认为它能带来其他好处。在我看来,这次公投带来的最大的负面影响,是它实际上把这个国家分裂成了两个不同的派别。”
希腊人民是否还能团结一心?
让希腊年轻人担心的,并不只是希腊能否走出困境、如何走出困境的问题。希腊社会的分裂,尤其让他们感到不安。
约安娜说:“我投什么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赞成票和反对票将使我们努力建立了8年的希腊公民社会分裂。由于政党和媒体对于赞成与反对声音的宣传,我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被毁灭。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的国家?”
“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希腊社会的分裂现象已经不是一件新鲜事。就连丘吉尔都曾感慨过,‘如果希腊人民能够得到教育并联合起来就好了’。”迪米特拉说。
艾瑞斯则认为,分裂并不是公投本身导致的。他说:“接下来,就要看看希腊人民是不是能在下一周到来的时候再度团结一致――不管他们投了什么票。”
“希望在受过教育的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不得不忧心国家的未来,是因为如今希腊年轻人确实面临着严峻的形势。
“青年失业率几乎达到60%,而且我不得不告诉你,失业的年轻人大多数接受过良好的教育。”迪米特拉拿自己举例说:“我现在正在经营我自己的非常小的会计师事务所,但我并不能只通过我的事务所谋生。为了生活得更好些,我不得不在业余时间教一些孩子学英语。今年我还做了些手工首饰,在集市上、在网上或向朋友出售。”
约安娜也表示:“我们面临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我是一名工程师,可我做过超过8份不同的、与我所学专业完全不相关的工作。因为我得养活自己!”她接着说:“但我并不介意。我会留在我的祖国,为更好的未来而奋斗。太阳的光辉照耀着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但是洒落在我的祖国的那一份光辉,却是无与伦比的明亮。希腊是我的祖国,我不准备放弃它。没有人能够强迫我放弃――一场公投或者一场传播游戏都不能使我背弃我的祖国。”
去过许多国家游历的安娜・西里多说,在走这么多地方之后,她相信,国家的唯一希望在接受过教育的年轻人身上,青年是让希腊最终从这场混乱中摆脱出来的唯一力量。她说:“我希望希腊人在得到机会感受其他国家的生活之后回到自己家乡,为祖国的改变作出自己的贡献。”
自我定位为“社会企业家”的约安娜,相信自己创办的希腊第一个线上民主平台YouRule,就是希腊青年帮助希腊社会变得更好的行动之一。约安娜说,这个平台为希腊年轻人提供了一个自由且完全透明的场所来参与政治,它在公民之间制造出了一种团队合作的感觉,并且鼓励他们采取行动改变他们不满意的事情。“这是真正的民主。”她说。
本报北京7月6日电
(原标题:“不管是否情愿,我们都在成为国家历史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