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约翰内斯堡一下飞机,机场墙上的一行字便映入眼帘:Proudly African(骄傲的非洲人),硕大的字体和非洲风格图案的背景,透着那么一股自豪劲儿。第二次看到这句话,是在好望角一座废弃的灯塔下。灯塔前面的一小块空地用石头围起来,石头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各国文字,大部分我不懂,但是中文我能看明白:山东某某到此一游,或者是谁和谁地老天荒等等。看来全世界人民都差不多,到某处旅游都喜欢留下点印记,证明自己来过,再摆个姿势,拍张照片,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在一个挺显眼的位置,我看到了“骄傲的非洲人”的英文刻字,下面是雕刻者的签名。其实这里真正骄傲的建筑是一根铁柱,上面有各种朝向的指示牌,标明了世界各大城市与好望角的距离,从上面数第二个牌子上写着:北京,12933公里。不同肤色的人在铁杆下照相,他们找自己城市的牌子,从某种意义上看,指示牌代表了一种归属感。
面朝大海
我们一行人从约堡前往德班,其实是从初冬的寒冷奔赴夏日的温暖。据导游介绍,德班是南非人的度假胜地,具有典型的亚热带气候,一年四季阳光普照。这个城市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德班大球场和乌沙卡海洋世界。我远远看见德班大球场,还以为来到了温布利。球场上空建有一座贯通东西两向的高架桥,与温布利球场上那个标志性的拱形结构非常像。据说,德班球场的设计灵感来源于南非国旗,球场北侧的两条拱梁在空中交汇,延伸到南侧时已经合二为一,象征着南非这个历史上一度分裂的国家,如今团结一致。我们乘坐观光缆车登上了桥顶,从桥上望出去,美丽的德班港尽收眼底。
乌沙卡海洋世界(Ushaka Marine World)特别适合亲子游,这里囊括了餐饮、购物、水族馆、阳光沙滩等各种度假元素。全世界的水族馆对我来说都大同小异,而乌沙卡因为有了货仓餐厅(Cargo Hold),就变得有些与众不同。这个主题餐厅整体为一艘船,船体大部分沉入水下,与水族馆相连,各色鱼群在沉船周围游来游去。我们一边大嚼着生猛海鲜,一边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欣赏大白鲨的曼妙身姿。
在整个德班行程中,最激动人心的游览项目就是沙卡兰村(Shakaland)。沙卡兰村是南非为数不多的祖鲁族原始部落,距德班大约两小时车程。虽然村庄的一部分建筑被改建成酒店,但是部落的整体风格没有改变,村民还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延续着传统的部落文化。除去日常的农活之外,村民们还客串表演歌舞和讲解民俗。一位少女演示了如何制作传统啤酒,然后拿出一小桶自酿啤酒让我们品尝。对于这种浅尝辄止,管虎明显没喝够,他拉着我去村前酒店的酒吧喝啤酒。酒吧是半露天式,一坐下来,我们就被眼前的美景镇住了:草地斜斜向下,滑到一片湖水中,然后从湖的另一头钻出来,变成起伏的山峦和原始森林,太阳从层叠的云层中探出一束光,正照在这世外桃源上。良久,远处响起了音乐和鼓声,那是村民们开始了歌舞表演,但是面对眼前的湖光山色,我们哪儿也不想去。我点着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听见管虎说:“这里可能几千年前就这样。”我同意他说的。我们坐在这儿,我们坐在黏稠厚重的时间里,我们看到了几千年的时光和距离。歌手何勇曾经唱道:“我想去那遥远的非洲,看一看那里的天和树。亲耳听一听非洲的鼓声,还有那歌声的真实倾诉。”距离产生美,也产生神秘感。我现在身处遥远的非洲,喝着酒,听着远处的鼓声,看着眼前的景致,神秘感却一点也没有消失。
晚上入住的西巴亚皇家酒店(Royal Sibaya Hotel)位于海边,我到酒吧要了杯啤酒,就着海风喝了起来。眼前的印度洋见证了太多的历史,与德班有关的就是“圣雄”甘地。一百多年前,甘地来到南非,从小律师成长为民族领袖,带领印度移民抵抗种族隔离制度。其中的某一个晚上,他是不是也会面朝大海,思绪万千?
非洲之南
开普敦是我最喜欢的南非城市,但是我留给它的笔墨却最少,因为它足够完美,任何华丽的辞藻在它面前也黯然失色。我不会写甜腻的游记,也不具备某些“旅游名博”那种能把通州写成法国的超能力,我试图记录下真实的旅行感受。每个人眼中的开普敦都不一样,相对而言,我更喜欢梁静的描述:“我从飞机上看下去,环绕海湾的开普敦已经是万家灯火,那些璀璨的灯光就像是上帝撒下的一把钻石,在海水和桌山之间闪闪发亮。”这话要是变成照片,没准儿能获奖。
桌湾大酒店(Table Bay Hotel)也是让我爱上开普敦的原因之一,该酒店位于开普敦著名的滨水区,从我的房间望出去,就是美丽的港口。机场免费发放的导游书中,特别提到了桌湾大酒店,称其“汲取了所有开普敦的精华”。前总统曼德拉与这里颇有渊源,在酒店的某些房间,可以远眺曾经囚禁过曼德拉的罗宾岛。曼德拉重获自由当选总统后,也亲自主持了桌湾大酒店的开业仪式。在酒店大堂,我看到一个别致壮观的留名柱,上面有许多明星的签名,全部为书写体,我一个也不认识。
梁静后来告诉我,好望角是每个人一生必去的目的地之一,她希望她的孩子有朝一日能以自己的能力来一趟好望角。好望角虽然不是地理意义上的非洲大陆最南端,但是其承载的历史传奇却足以让厄加勒斯角靠边儿站,成为开普敦乃至南非的名片,由不同的人赋予它不同的涵义。在我看来,这个壮美峡角的伟大之处在于:航海家们不仅在这里登陆了非洲大陆,更通过好望角开辟了直达东方的航线。伟大的地方常常给人以无限遐想,进而触发某种灵感,许多伟大的文学作品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我也曾站在某些伟大的地方,却没能产生遐想,灵感更无从谈起,留下的只是照片上傻乎乎的笑脸和身后那些伟大的背景。
在开普敦回约堡的飞机上,我结识了此行的最后一位南非朋友,却忘了问他的名字。他坐在我旁边,体型肥硕,一个经济舱座椅对他来说有点挤。发饮料时,他想要威士忌,乘务员说只有葡萄酒(南非航空的班机上提供多种南非产小瓶装葡萄酒,说明南非人民热爱生活,走到哪里都爱喝上一口),于是他要了两瓶西拉子(Shiraz)葡萄酒。我同样喜欢西拉子,也要了两瓶。喝了一会儿,这个南非帅哥跟我搭讪,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中国,于是他更加友善起来,我猜想我国政府援助非洲的那些银子起了作用。胖哥说他喜欢中国,问了我很多关于中国的问题,我用蹩脚的英语加上肢体语言,竟然沟通无碍。在南非上空,一个亚洲人和一个非洲人,彼此陌生,却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而我们身下,就是美丽神秘的非洲大草原。喝到尽兴处,黑胖子告诉我,他是一个会计师,经常往返于约堡和开普敦。他又说,他要感谢曼德拉。我看着胖哥的脸,蓦地想起了南非女诗人英格丽·琼蔻,她曾经以诗句预言:只想在尼昂加的阳光下玩耍的孩子/他无所不在/那个孩子长大成人/走遍非洲/他成长为一个巨人/他没有通行证也走遍全世界。
文/侯牧牧
摄影/孔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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