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南非最大的贸易伙伴，也是南非最重要的投资国之一。同为新兴发展中国家与金砖国家，中国发展对南投资具有巩固中南传统友谊、保障国家能源安全、提升国家影响力等多重战略意义。以南非媒体的相关报道为切入点，分析中国对南投资的舆论环境，有针对性地改善中国对南投资方式，提高对南投资水平。
2003年1月至2014年1月，中国在南非投资额累积达约合12.4亿美元。作为非洲大陆最发达的国家，南非政局稳定，交通、电力、通讯等基础设施较为先进，法律体系完善，对外商投资企业实行国民待遇，总体投资环境较好。但由于南非历史已久的贸易保护主义，社会治安恶化，劳动力成本高等问题，加上中国在对南投资过程中出现用工、技术转移、环境保护、投资领域集中等方面的问题，使得中国开展对南投资也存在不少障碍和不利因素。南非舆论对这些障碍和因素的认知及评价实际上构成了中国对南投资的“软”环境。本文以南非媒体的相关报道为切入点，对此进行剖析。
南非媒体的样本选择
从报纸性质、发行量及媒体受众的代表性等指标考虑，本研究选取了南非主流媒体Business Day和Cape Times这两家报纸作为研究对象。Business Day是南非全国性报纸，工作日发行，报道内容覆盖了国内外经济、金融、商业领域的新闻，年发行量约14万，是南非工商业最权威的报纸，可以代表南非经济精英的舆论；而Cape Times是南非知名的综合性报纸，报道内容包括政治、经济、金融、体育、文化等多个领域，以社会一般民众为发行对象。
本研究根据用LexisNexis Academic数据库，以Chinese investment、China invest等为关键词，搜索了2006年1月1日至2014年4月1日期间含有上述关键词的Business Day和Cape Times的新闻报道样本（因为LexisNexis Academic数据库对Business Day的数据收录从2006年开始）。在Cape Times中获得的有效样本数量为19篇，在Business Day中获得的样本数量为99篇。在Business Day的样本中剔除与论文主题无关的新闻报道，对有效样本进行编号，通过系统抽样法选取了号码为4+5k（k为自然数且0≤k≤19）的报道，共获得38篇新闻报道作为分析样本。这些报道主要分布在这两家媒体的经济商务版与新闻版，占总量的82%，个别报道分布在政治版与汽车版。基于既有研究，本研究运用框架分析的方法，从新闻报道的规模和议题的分布及类型来分析新闻报道的宏观框架、从新闻文本的叙事结构分析新闻报道的中观框架，以词频分析来分析新闻文本的微观选择，以分析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现状的认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探讨南非媒体对这一议题的“选择”和“重组”所凸显出的评价倾向。
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报道的基本情况
对中国对南投资的报道比重与中南贸易活跃度正相关
图1 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报道规模
报道规模可以体现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的重视程度。通过统计发现，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的报道数量呈现波浪形波动，其中2006、2008及2012年均为报道数量低谷，对应的背景均体现中南贸易额在对应年份环比下降4%，21%和5%。其他年份报道数量较为平稳。可见Business Day与Cape Times对中国对南投资的报道主要同中国对南投资的活跃度相关：中国对南投资多的年份报道量也多，反之亦然。
最关注资源投资领域议题，其次是劳动力问题
报道内容的选择构建起支撑议题的文章框架，从而影响公众对相关问题的认识和解读方式。对样本的统计结果显示，南非媒体对中国投资报道的一级议题主要集中于经济、政治、外交、社会这几个领域，在二级议题方面，经济议题主要集中于资源投资、劳动力与技术领域，政治议题反映在政府透明和人权问题上，外交议题主要关注中南两国领导人会晤和中国对南外交政策上，而社会领域主要是关注文化和环境。
表1 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报道议题的选择
中国对南非资源投资始终是南非媒体报道的重点。如刊登在2006年10月3日Business Day经济、商务与金融版面的报道《中国资本收购岭矿企业30%股权》(Chinese take 30% stake in Ridge Mining)，在521字的文章中，进行了如下报道：“除此之外，中国在南非资源领域的投资还包括与中钢和林波波河发展集团合资的铬铁合金厂，中国国有铁矿石生产商酒泉钢铁集团公司在铬铁商和国际铁金属公司中的绝对控股”。
劳动力议题排第二，主要报道集中于中国在南企业对当地劳动力就业解决、劳动力培训以及劳动力工作环境上。考察近两年的报道发现，包括文化融合、技术转移等内容的报道显著增长。涉及到劳动力议题，以及文化融合、环境方面的报道，多为负面报道。但近两年，随着我国以更开放的姿态融入世界及中南关系的深入发展，正面报道数量呈上升趋势，负面报道数量在波动中有所下降。
此外，近年由于南非社会治安日益恶化，恶性犯罪事件屡屡发生，劳动力成本居高不下，严重影响了投资者的信心，工潮问题十分突出。加上南非贸易保护主义由来已久，南非政府有关部门之间缺失协调，我国企业及其人员到南非投资获得工作签证难，正当权益难以得到保障。这一类劳工问题在样本报道中也有体现。
媒体报道的叙事结构特征
在叙事框架上，Business Day和Cape Times在中国对南投资相关报道会通过对新闻事件背景的报道向读者介绍中国对南投资的宏观背景，通过新闻消息源评论的引用来解释中国对南投资对南非的价值和意义，对中国对南投资进行评价和提出期望。
以2006年10月3日Business Day经济、商务与金融版面的报道《中国资本收购岭矿企业30%股权》(Chinese take 30% stake in Ridge Mining)为例。这篇报道采用了如下的叙事结构。
图2 《中国资本收购岭矿企业30%股权》新闻报道的叙事框架
对中国对南投资报道的词频分析
新闻文本中如字词句的选择往往可以暗示与传递某种态度与价值观，进而影响受众。采取了ROST词频分析软件，对样本中的关键词进行分析，结果如下。
表2 关键词词频分析
在Business Day和Cape Times的新闻报道中，“中国”“中国的”“非洲”“非洲的”都作为词频最高的词汇出现，这与笔者以“中国投资”为关键词进行取材抽样相吻合。
尽管“南非（South Africa）”一词中“Africa”、“African”出现频率较高，但“South”词频尚未排到前十，可见在论述中国对南投资问题时，两份报纸均将议题与视野延伸至整个非洲大陆，即以非洲主人翁的心态来视察中国对南投资议题，这一方面与南非作为非洲大陆最发达的国家的身份相关，另一方面也体现出南非舆论在评价中国对南投资时会综合中国对整个非洲或非洲其他国家的投资、影响、策略，体现出其审慎与综合的特点。
“资源”“矿产”“油”等关键词也排名靠前，这与议题分析部分得出的“南非舆论十分关注中国对南投资中对资源领域的投资”这一结论相吻合。结合新闻文本来看，南非媒体主要是在对本国矿产资源被开发的可持续性的隐忧以及对中国集中投资资源领域是否是“新殖民主义”的背景下来进行有关资源议题的报道。
“经济”“经济的”“协议”“发展”“增长”在报道中出现频率较高，是因为南非媒体注重从经济层面分析某一个或某几个工程项目可以带来的收益、经济增长，从专业性角度深度分析中国对南投资的影响。“金砖国家”“贸易”出现的高频次，则是因为南非媒体注重结合政治、政策、贸易等宏观背景报道中国对南投资。
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报道的分析
从2006年至2014年，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长，中国企业“走出去”浪潮的推动、以及中南两国经贸关系的深入发展，南非媒体基于本国利益，一方面认为中国对南投资是出于为不断增长的经济实力注入能源支持的目的，另一方面也认可中国投资对南非以及整个非洲的重要影响，为南非乃至非洲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具体来看，有如下变化趋势。
2006—2007年，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的报道侧重于从政治、外交角度进行报道，着重于宏观印象，表达对于中国对南投资的高度期待与欢迎。这一时期，Business Day报道了南非外交部副部长Pahad访华，温家宝总理的非洲七国之行（“Pahad keen for Chinese investment”《帕哈德热诚期待中国投资》）和在南非良好投资环境、中国向外姿态凸显考量下中国对南投资潜力预估（“China probably has SA on shopping list”《中国很有可能已将南非放入购物清单》），分别从广义的政治外交层面和经济投资层面讲述南非对中国投资的期待与欢迎，在报道中往往引用南非当地学者对中国经济总量、潜力的评论直接表现对于中国来南投资的向往。同时，南非媒体也对中国投资可能出现的问题进行了报道，诸如“as relationships deepen, so does the likelihood of friction”（《随着中南关系深入，摩擦的可能性也增大》）两篇报道阐述，以及“Promise to balance trade”（《承诺平衡贸易收支》）。
2008—2011年期间，南非媒体对中国对南投资延续之前的欢迎与支持态度，但报道更为深入、视角更为广泛，态度较前期的一味乐观转为审慎与辩证看待。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在对中国对南投资的“利用”上，南非媒体有着更高的期望：一方面对中国提出要求，诸如期待中国提高对南投资产品的附加值等（Trade beat）；另一方面，提出南非以及其他非洲各国应协商一致达成对中国投资的共同姿态，使中国对非投资能与非洲当地供应系统衔接，在解决当地劳动力就业、环境保护、技术转移上态度更加强硬以服务于非洲自身利益，但同时也不能搞孤立主义或地方保护主义（Trade with China must benefit Africa）。第二，从非洲和全球视野比较中国对南投资和中国对其他国家投资，讨论南非吸纳中国投资的比较优势以及南非可以吸取的经验和教训。比如借中铝集团在澳洲同必和必拓公司竞争收购澳洲铁矿石公司股份失败一事，重申南非欢迎中国的投资（Australia did not oppose Rio deal）；评价中国对津巴布韦投资是对津巴布韦的钳制(China tightens hold on Harare)，但同时也报道了中国保证在津巴布韦的投资会更加注重对当地劳动法的尊重（Eastern promise）；称中国投资对赞比亚的经济发展与劳动力解决有巨大推动作用，但萨塔政府的敌对政策使这一作用有所削弱，南非应避免重蹈覆辙（Lessons for SA in Sata's Zambia）。第三，客观报道影响中国在南投资的相关问题，呼吁为中国对南投资创造更好环境。南非媒体认为南非应整合国有与私有资源，为中国对南投资创造更佳环境(SA must change mindset)；南非媒体针对西方对中国在非投资不附加政治条件的批评进行了批驳，指出不干涉内政的政策符合非洲国家对中国的期待，即投资领域的兴盛而非政治领域的束缚，并提出在中非发展基金支持下中南发展的美好前景(Aid and trade)。此外，南非媒体还以中国对南投资扩大为切入点讲述在南华人因种族政策遭受的不公平待遇(Between apartheid and fine print of BEE）。
从2012年开始，南非媒体的报道更加细化与具体，跟进已经开展的投资项目本身。如对北京汽车制造厂在南非斯普林斯设厂的报道（Chinese set up factory to make taxis in Springs），上海房地产企业在南非莫德冯顿投资了10亿兰特的土地的报道（Deal underlines Chinese commitment to investment），这些报道都关注项目本身带给南非的利益，跟进报道投资项目工期及可产生利润、解决劳动力数量，同时也提出南非应加强相应的外交、政策支持。
总体来看，南非媒体舆论对中国对南投资是趋于友善的，客观上作为有利于我国对南投资的积极因素而发挥作用。针对南非媒体舆论所反映的中国对南投资的问题，一方面，我国政府需要完善对外投资方面的制度建设，提高政府治理水平与透明度，加强中南外交层面互动，为在南投资企业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另一方面，企业需要根据新一轮国际产业转移的大趋势，进行跨国经营的战略规划和决策，进行科学管理和战略控制。同时，培养企业海外责任意识，尊重南非当地的文化历史社会习俗，遵守法律，在实现自身利益创造的同时为南非人民带去福祉。在中国对南非公共外交方面，我国也需要进一步促进外交、外宣、外贸的相互配合，加大对南非媒体、智库及社会各界人士联通，主动传递信息以传播与展示国家形象，为他们认识和了解中国提供帮助，以进一步构建有利于中国对南投资的舆论环境。
值得指出的是，虽然大众传媒能够反映社会舆论，在形成和引导舆论上也具有强大的效果，但是媒介舆论作为一种精英舆论不能完全等同于社会公众舆论。对中国对南投资的议题上，还需对南非社会公众的认知和态度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以更为精准得把握中国对南投资的舆论环境。
欧 亚：外交学院外交学与外事管理系副教授。
朱 鹂：北京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英语教师。
文章来源于《公共外交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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