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革命党到执政党,南非非洲人国民大会已经度过了101个年头。自1994年5月以来,非国大已经雄踞南非政坛近20年。前主席曼德拉把总统之位传给了副总统姆贝基,姆贝基又被副总统祖马从宝座上拉了下来。虽然2013年南非一季度GDP增长仅为0.9%,在非洲开发银行和经合组织的“52个非洲国家经济前景预测中”,南非仅名列48位,但这并不妨碍拥有100万党员的非国大继续牢牢掌握着彩虹之国的脉搏。
由于某些原因,曼德拉及非国大一直以来在许多媒体上都以阳光和善示人,是一个非暴力的形象,不过这显然过度简化了曼德拉与非国大的斗争历程,也无助于理解新南非经济、腐败与种族问题上面临的挑战。
1990年代初,当曼德拉同意与南非前白人政权谈判,成功废除种族隔离制度后,“圣雄甘地第二”的称号不胫而走,很多人误认为他是非暴力主义的信徒。对此,曼德拉委婉而又意味深长地反驳:“尼赫鲁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不同于恪守非暴力信条的甘地,尼赫鲁是一位务实的政治家。
曼德拉从不讳言非暴力主义不是他的信仰。他一再强调:“不能把非暴力看作是一种神圣不可违背的原则,而应当把它看作一种根据形势需要而使用的战略战术。”
1961年6月,曼德拉果断放弃了非暴力信条,创立了非国大军事力量“民族之矛”并担任总司令。成立一周以后,民族之矛在约翰内斯堡、伊丽莎白港水电站、邮电局、市政办公室制造了一系列爆炸事件。在接下来的29年,这个组织还带来无数起流血冲突、汽车炸弹事件,非国大也就此被美国政府列为恐怖组织。
1962年1月,曼德拉离开南非,在埃塞俄比亚和摩洛哥接受两个月军事训练,学习内容包括移动射击和进行爆破。这一年,曼德拉搜集和研究了多国游击战资料和关于武装斗争的著作,当他读到埃德加·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时,他说,“中国革命真是一部杰作,是真正的杰作。如果你了解到他们开展革命的方式,就会相信所有事情皆有可能。中国革命真是个奇迹。”
被捕后,曼德拉在狱中熟读左翼著作。而他的民族之矛战友们,则在监狱外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暴力行动,爱尔兰共和军为民族之矛提供炸药制造技术,东德国家安全部“斯塔西”则为其提供了训练支持,曼德拉当时的妻子也因为与几个“行为野蛮”的组织过从甚密而受到牵连。
直到曼德拉本人重拾非暴力并走上政坛后,他依然忘不了那些和老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光。1990年6月,当曼德拉第一次踏上美国土地时,他向欢迎的人群表示利比亚上校卡扎菲等人是“我的战友(comrades in arms)”。
由此不难理解,非国大上台后,奉行左翼的经济政策。1999年新南非国父曼德拉引退,新南非面临越来越大的挑战。目前的南非已经是世界第一大经常账户赤字国,消费者的信心指数降至9年来的最低点,南非的失业率已升至25%以上,25岁以下的青年人失业率更为53%,38%的南非国民生活贫困……这个非洲大陆上最大的经济体步履蹒跚的现状引起了《经济学人》等多家媒体和经济研究机构的关注。
即便如此,公认的左派政治家、草根强人祖马上台后,依然承诺了“人人将可免费使用水电”、“让南非40%的民众接受国家救济”等福利政策。金融专家认为,南非的预算框架“必会被扔进垃圾桶里”。
除了严重的经济隐患外,非国大的腐败问题也一直没有解决。革命胜利后,非国大一些人迅速产生了向白人生活水准“迎头赶超”的念头,因政府所发的薪水“不够”,他们便千方百计“另辟蹊径”。
曼德拉谈及非国大干部的腐败时就说:“他们就像第一次走进糖果店的穷孩子,一旦触及政府资金就再也不肯撒手。”2010年时的数据显示,南非有40万名公职人员接受了不应得的利益,另有6000名政府高官无法说明其财产来源。负责调查官员渎职的审计署前主管估计,全国每年约有37.5亿美元公款被贪污。
比经济与腐败问题更令人头疼的,还有南非的“白人歧视”问题。在一个曾经由白人建立种族隔离制度、而目前全国只有9.2%人口是白人的国度里,今天的南非面临着也许比1995年更为复杂的矛盾与冲突。
在南非种族和解初期,为了避免内战,白人的经济利益受到保护,继续拥有大部分土地和矿产。而黑人始终认为,那是种族隔离时代剥削的遗产。而当南非政府陆续将矿产资源收归国有,打破了白人对矿产资源的垄断后,白人又将其视为黑人对他们的复仇。于是,生计无着的贫穷黑人使犯罪率不断上升,富有的白人又往往成为抢劫的主要受害者。
2012年初,南非种族关系研究所的一项研究报告显示,南非白人正在逐渐减少,下降幅度为每5年0.3%。而自1994年以来,已经有80万至100万白人离开了南非。南非非国大前青年联盟主席马勒马被人们称为“令白人瑟瑟发抖的黑人”。面对日益脆弱的白人种群,非国大依然保证,将在2014年前把30%的耕地给予黑人。
谁都不会怀疑,非国大注定会在2014年的大选中获得五连胜。但只要种族隔阂、经济忧患依旧,暂时静默的南非政坛,没准哪天又会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点评者说】新南非面临的挑战——经济问题,腐败问题与“白人歧视”问题,应该说都是新的,是一种典型的治理失败,很难归咎到白人政府时期或白人的种族主义,和左翼政策有关系。可见,建立一个新国家容易,建设一个新国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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